2018年:揭露香港主要地铁线路的施工弊端
香港《苹果日报》在2018年夏初发表一系列报导,揭露港铁沙田至中环线沿线的施工问题,其中三篇翻译如下。调查显示,三个港铁车站的结构墙和月台有建筑缺失,可能会导致坍塌。此外,这份调查报导还显示港铁公司(主要为公营)、承包商礼顿建筑以及建筑工程的分包商均已意识到问题,但决定隐瞒。
这篇报导在香港社会广泛引发震撼与担忧。港铁公司最初否认报导内容,但后来宣布一系列高层人事异动。同时,政府成立的独立调查委员会认定港铁公司和承包商应为施工问题负责。本案在五年后经法庭审理,无人被检控,礼顿被罚款四万港元(约 5,000 美元),对该公司来说根本不痛不痒。2022 年改善工程完工后,车站重新开放乘客使用。
本系列报导的作者于2019年获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校友会颁发的表扬奖状。
关于《苹果日报》
《苹果日报》是商人黎智英1995 年创办的香港小报,以夸张耸动的标题广为人知,一向采取强烈的反中共和支持民主的立场。《苹果日报》的办公室于 2020 年 8 月遭到突袭搜查,当时距北京实施《国家安全法》仅40天。当局随后冻结公司资产,并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逮捕黎智英和其他高阶主管。该报最终于2021年 6月被迫停刊,但台湾版的姐妹刊物仍继续运作。香港2019年曾出现遍布全港的民主抗议活动,外界普遍认为中国当局强行关闭《苹果日报》是为了利用《国安法》打压香港的新闻自由。黎智英被捕后持续被关押,现正因「勾结外国势力」罪名受审,并且面临终身监禁。《苹果日报》停刊前的日发行量约8万份。
1. 沙中线又爆丑闻 —— 红磡站钢筋接驳造假 豆腐渣月台随时坍塌
31.05.2018
【本报讯】建造中的港铁沙中线红磡站扩建工程被揭发有钢筋接驳位造假。消息指,该站新建月台的两幅主要墙身有近两成螺丝头(Couplers)破损或移位,无法与支撑月台层的钢筋接驳扭紧。承建商礼顿疑安排工人将钢筋剪短,伪装成功接驳。工程师指有关做法令钢筋拉力大减,影响结构承重能力,最严重可致全层倒塌。港铁承认在2015年12月发现钢筋遭剪短及造假,确保修正后才灌水泥,但本报取得的工程时间表显示,部份涉造假钢筋早在9月已灌水泥。早前回应高铁事故时被指态度轻佻的港铁主席马时亨,昨拒绝回应事件。
记者:梁御和
涉事工程是把现有红磡站地底扩建成两层月台,上层“东西走廊(现名屯马线)月台”连接现有西铁线及何文田站;下层“南北走廊(现名东铁线)月台”连接过海隧道至会展及金钟站。
根据施工方案,红磡站地底的左右两边会先建造两幅各长约218米的地下连续墙(Diaphragm wall),两墙中间再打横架设一幅面积逾5,000平方米的水泥层板(EWL Slab),构成上下层月台。建造层板时,工人会先将多条钢筋打横插入墙身上约3万个螺丝头,像螺丝般扭紧,最后灌浆造成一幅3米厚水泥层板,承载上层的屯马线月台及列车。
螺丝头移位 剪钢筋硬插
消息人士透露,两幅连续墙在2015年中建成后,墙身约5,000个螺丝头有移位、破损或内部被水泥填封等问题,无法与钢筋接驳扭紧。据了解,承建商礼顿一直未处理所有问题螺丝头,有人反而安排工人将钢筋螺丝纹末端剪短,再强行插入有问题的螺丝头,假装成功接驳。正常情况下,钢筋与螺丝头扭紧后,两者接驳位深约10厘米;部份被剪短钢筋与螺丝头的接驳位仅不足1厘米。
本报取得多封电邮显示礼顿高层早知悉事件。负责层板混凝土工程的分包商中科兴业有限公司去年1月发电邮向礼顿通报,内容指中科在2015年9月发现连续墙上有问题螺丝头,又看到有身穿礼顿工作服的工人,趁港铁监督人员换班的空档将钢筋剪短,假装安全装上螺丝头。该电邮更附有2015年9月拍下的照片,看到工人以手提油压剪剪短及安装钢筋。
礼顿营运经理一日后以电邮回复中科,称已展开调查,又反批中科为何不及早通报。中科则回复指根据内部调查,礼顿施工总管一直知悉、甚至有份主导有关行为。
土木及结构工程师苏耀坤指,把钢筋剪短强行接驳是造假行为,影响结构负载能力,“整块地板可能塌落下面……一旦发生事故会很突然,人们没有足够时间走避”。
港铁前晚回应指,在2015年12月巡查中发现工程有不足之处,已严厉要求分包商修正,有关工程已顺利完成,又指事件对整体隧道结构安全、工程时间表或费用没影响。运输及房屋局局长陈帆昨回应时同样指问题已在灌水泥前修正。港铁昨午交代事件时,有记者问“有没有剪短钢筋假装能嵌进去?”港铁高层回应事件时首度承认有工人剪短钢筋及造假,称“当时我们是发现有这个情况”,要求承建商将有问题钢筋拆除。
公民党立法会议员陈淑庄对事件感到震惊,认为执法机构应调查事件是否涉诈,而港铁及运房局须交代如何跟进,亦应考虑成立独立委员会彻查沙中线工程。
2. 【独家】土瓜湾站结构墙疑焊断钢筋 拉力大减损承托力
11.06.2018
记者:郑启源
沙中线土瓜湾站承建商“削筋”打薄结构墙事件,据了解,工程人员连日以气焊枪切断钢筋,做法亦疑违反工地要求。有资深扎铁工指出,由于钢筋被火烧过会影响拉力,行内少用焊断方式“切铁”,事后亦必须加设额外钢筋补充拉力,否则整幅墙的承托力都会削弱。惟消息称,承建商切断钢筋后未做任何补救工作,就已指示“灌水泥”掩饰。
本身为资深扎铁工的扎铁业团结工会理事黄惠民指,双层钢筋设计墙身一般属主力结构墙,“结构墙钢筋双层变单层不是完全不行,但一定要做其他补救措施,至少要加几个锚固点,将钢筋拉住附近墙身,补回一些结构强度”。但他指,在工地要切断钢筋,大多数会以油压剪或切割机割断,较少使用气焊枪切断钢筋,“师傅肯定有教過,一根钢筋只要烧过一点,附近约1米长位置的钢筋拉力就会不一样了,必须要补上额外的钢筋,要不然整幅墙结构强度会不够”。若未采取补救措施就已灌浆,整幅墙的结构安全都会有问题。
黄惠民续指,就如红磡站扩建工程问题,扎铁工序在“灌水泥”后会比较难发现,以及较难追究。惟工程人员仍可利用“混凝土回弹仪”及用超声波仪器扫瞄,检查墙壁结构强度在“削筋”后能否仍合乎标准。
据了解,港铁仍正等待工程“总承包商”提交详细报告,并提出补救方案建议,最坏情况需要重建涉事结构墙壁。虽然港铁与工程商的合约有追究条款,但港铁可以使用的“板斧”有限,除要求工程商按原有设计“还原”;若因工程失误导致往后工序延误,工程商亦要赔偿延误引致的相关费用;最严重若使通车日期延误,港铁则会再追讨延迟通车所致的车票收入损失,惟车票收入的赔偿金额有封顶。
3. 【豆腐沙中线●独家】揭会展站“画错图则 盖错墙”
19.06.2018
【本报讯】港铁今日刚就沙中线会展站的支架问题向政府递交报告,声称自己对工程有严密的监管,不过《苹果》取得港铁内部文件,发现会展站竟有工程人员因用词不一而画错图则,导致两幅连续墙被“前后颠倒”安装;而承建商及港铁监工则全程未察觉,照样批准涉事墙身进行灌浆工序,直至全幅墙完成安装才发现出错。有工程师形容失误非常严重,会影响连续墙承托力;立法会议员就批评港铁监管不力。
记者:梁御和
建造会展站的地下月台及隧道时,工程人员要先在两侧钻掘深沟,然后将钢筋扎成“铁笼”形状放进沟内再灌注水泥,建造成月台及隧道的连续墙(Diaphragm Wall),再用“明挖回填”方式挖走两侧连续墙中间的泥土,腾出空间建造月台内栊、层板等设施。
《苹果》取得一份由港铁向承建商“礼顿-中国建筑联营公司”发出的不合格报告(Non-conformance Report)及礼顿内部发出的质量警报(Quality Alert),显示承建商在建造连续墙时出现严重失误。
报告指,分包商三宝建设在设置钢筋铁笼时,误将两幅墙的铁笼正反两面调转,导致铁笼原本应向挖掘车站方向的“主力面”(Main Rebar)被错误地向站外泥土方向安装。翻查图则,涉事编号L108、L109的两幅连续墙互相连接,合共长约12米,位置靠近现时会展中心地底,属未来的车站范围以内。
报告内有解释失误原因,指主设计顾问一向以“泥面”及“挖掘面”分别形容连续墙的两个面向,但其中一位设计顾问却在图则改用“北面”及“南面”标示,使分包商在制订施工图时误解出错,而驻场员工及检查人员全程都未察觉问题,继续按照该份错误图则进行安装检查,直至完成灌水泥工序、墙身完成安装后才发现事件。
根据报告,承建商最后未将两幅问题墙身“推倒重来”,但更改设计、在墙身设置扶墙镶板(buttress panels)加固。报告提到有关方案当时已获屋宇署批准,但须重新提交图则。
礼顿质量警报中“汲取教训(lesson learnt)”一栏中,就指须检讨内部检查例程和资源,并要鼓励全体员工保持警觉,留意任何不寻常或不正确的事并提出问题。
土木及结构工程师苏耀坤指,有关失误非常严重,过去亦鲜有听闻。他解释,地底连续墙要抵受来自泥土的压力,距离地面愈深,压力便愈大,墙身会一直受压迫向车站内的方向,故面向车站一边的墙身受力最大,钢筋层亦必须较粗较重,面向车站外的一边墙身钢筋层则会较轻及较细,“现在倒过来装,变成一边太多铁(钢筋),另一边不够铁,最严重的情况可能倒塌。”
苏又质疑承建商及港铁监工未按程序作妥善检查,“这个情况应该不难发现,一边(钢筋)粗,一边细,有了对比,如果真的检查过,怎么会看不到装反了?”他又指,如泥土压不是太大,可以在车站内的墙身作加固补救,惟有关情况必须更改原有施工设计,一定要通报管理层及政府。
港铁连日多番强调,所有工程均有监察机制,灌水泥前要经承建商及港铁监工检查、再签名批准才可开展下一工序,结果仍有工程问题未被发现就灌水泥,立法会议员陈淑庄批评港铁监管不力,促港铁交代到底整个工程发出多少“不合格通知书”,以及发出该文件的准则。本报向港铁、路政署及礼顿查询,暂时未获回应。